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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7.第7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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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7 章

宋麒涵這個人,李漠向要定了。

宋麒涵一下站起身,扭了扭手腕,兩腳分立,搭弓滿弦,瞇起眼睛將弦射了出去,疾箭若一道筆直的流星破空而去直中獵物的左眼,箭法之精妙,甚至連那頭顱的其餘地方都沒有有任何破損。

如此震撼的場面,全場沒有一個人敢叫好吶喊,因為狄大人的神情已經冷若玄冰,那隱忍不住的怒氣如山雨欲來。

唯獨李漠向樂不可支,他瘋狂鼓掌,嘴裏嚷道:“妙,妙,妙!朕一言既出,駟馬難追,從今日起……你叫……還不知愛卿名姓。”

宋麒涵跪在地上,渾身顫抖,聲音帶著哭腔:“草民宋麒涵!願為陛下戎馬一生!”

宋麒涵是個莽夫,沒接受過什麽正經教育,大大小小的毛病一籮筐,追名逐利,愛喝花酒,又愛占小便宜,是一個品性非常一般的人,然而他在戰場上卻驍勇善戰,打仗不按常理出牌,是個能抵萬馬千軍的鬼才。

可在場的人並不知道這是個鬼才,只覺得這是個什麽鬼!

能百步穿楊的高手雖說不多,卻也不是沒有,翰林的小兒子誠就極擅騎射,那也不過是個郎將,他宋麒涵是走了什麽驚天狗屎運,能平步青雲至此,不僅不合規矩,也很匪夷所思,大家只想捶爆李漠向的狗頭。

李漠向下令:“從今日起,宋愛卿乃我朝驃騎將軍,著羊尚書擬令。”

回到宮中後,上奏痛斥李漠向的折子鋪天蓋地,以往大臣們還忌憚著李漠向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昏君,可是這次卻紛紛直言上奏,言語之酣暢犀利,直把當今皇帝比作紂桀。

李漠向全不理會,直到韓松的折子呈了上來。

韓松說他身體不好,眼睛看不清楚東西,走路總是撞樹,實在擔任不了宰相之職,請陛下別鬧了,能不能讓他做回原來的職位。

韓松為人正直,為國為民,但是抱負小,沒什麽大出息,他就想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上幹出來點事業,如今他被逼著做了宰相,成為眾矢之的,沒有實權,卻有實刀子,紮得他茶不思飯不想,實在不行就告老還鄉。

李漠向立刻駁回:愛卿甚好,無需妄自菲薄,朝中無人能及你也,你坐宰相之位,朕方可高枕無憂。

這折子的來回從來都是要先經過內侍省之手,他早些年就控制了內侍省,傳達詔旨也皆由他手,因為李漠向所看到的折子,都是由他先過目了的,認為妥才交讓折子上傳下達。

李漠向輕易不看折子,看了也懶得批,所以但凡他用功些,狄含就會立刻得知,他看著李漠向駁回給韓松的折子,不由眉頭深鎖。

皇帝到底犯了什麽神經,會真心實意認為韓松比自己好,這看起來不像是一時心血來潮,倒像是心中早有此意。

換宰相,任將軍,他這兩天可是真勤快。

狄含心中冷笑,皇帝平日裏醉生夢死,猶如一攤爛泥,想不到終於有幾分清醒,竟想要奪權了,可惜李漠向已經是秋日之蟲,縱有心也無力回天,為他準備的喪鐘早已備好。就是大羅神仙來了也救他不得。

狄含對內侍省的人道:“讓韓大人安心坐這位子,不過虛職而已,我不與他爭。”

李漠向就是設立了再多宰相又有什麽用,他身為皇帝的權利早就是蟻噬朽木,再掙紮也是徒勞無功。

狄含認為李漠向已經偷偷在心裏和他生了嫌隙,便著手將廢掉他的進程加快了些,這個冬天太長了,他已經沒有耐心。

李漠向上了次朝後,就又開始犯懶病,最多的時候就是沈迷於和新上任的驃騎將軍討論箭術。

說起來這個驃騎將軍也真是可笑,每天正事兒不幹,就是陪著皇帝射箭騎馬,跟內侍玩伴也沒什麽區別了,當將軍當到這個份兒上也是窩囊的緊。

宋麒涵倒是實誠人,他沒當過驃騎將軍,也不知道該怎麽當,就覺得有了一個大府邸,新朝服,有丫鬟仆從時候著,每日好吃好喝,還能陪著皇帝射箭就是人生巔峰了,因而臉上便時刻洋溢著他很知足的笑容。

大臣們在底下偷笑,每每看見宋麒涵,臉上掛著的表情也都是按耐不住的嘲諷,宋麒涵再實誠,時間久了,也能察覺出來不對,他覺得自己這個驃騎將軍好像沒什麽權利。

比如他都支使不動比他官低好幾級的官員們,甚至他的部下都完全不把他放在眼裏,大臣們出去喝酒也從來不帶著他,完全當他是空氣。

時間一久,宋麒涵就稍微有點郁悶,尤其是一個宦官澆水的時候讓他上去也搭把手。

他忍不住反思,自古以來,敢有小太監讓將軍搭把手的情況嗎?

他想不通問題,就回去讀書,他認識的字兒不多,十個裏能認識五個,於是讓他的隨從為他聲情並茂的朗讀《大將軍傳》之類的傳紀,越聽越郁悶,寬廣的胸懷裏生出了幾分不得志的抑郁。

以宋麒涵的情商,短短一個月內還看不明白廟堂裏的黨派之爭,只覺得那個姓狄的孫子權利比宰相還大,他們雖然品級是一樣的,但狄含就猶如眾星捧月,自己就是犄角旮旯裏黯淡無光的灰撲撲的星,這憑什麽

他終於忍不住在李漠向找他練武的時候,提出了自己被困惑多時的問題:“陛下,臣無別事可做麽?”

機器人也是需要學習的,宋麒涵在武學上,會的東西實在不少。

李漠向笑道:“愛卿還想要做什麽。”

宋麒涵憋了半天:“行軍打仗,為國捐軀。”得到別人的尊重,而不是整日陪著皇帝吃喝玩樂。

誰料李漠向哈哈大笑:“行軍打仗有什麽好的,風吹日曬,九死一生,哪裏比得上在朕這裏!”

宋麒涵的臉被憋得更紅了:“可是陛下,鹿州流寇不絕,北方異族多次進犯,也不知該做什麽,但臣願為陛下分憂解難,馬革裹屍。”

李漠向依舊笑:“宋卿,有些事是由不得朕做主的,朕雖為九五之尊,卻處處身不由己,就拿這調兵遣將來說,狄愛卿說了算,如穆奉先將軍都是他一手提拔,征戰沙場,叱咤風雲,可謂功高蓋主,可朕又有什麽辦法。”

寬敞的馬道之上唯有君臣與馬,秋風卷起冷意竄入李漠向的肺腑之中,他忍不住咳嗽了一聲,皮膚上就被激得有些紅,裹了裹狐毛圍領壓著聲音道“朕也就在此騎馬射箭,游手好閑,才能讓人安心。”

宋麒涵的話在嘴邊繞了幾繞,都沒能吐出完整的一句話,他想說,做皇帝這麽慘的嗎?

李漠向搭弓設箭,一道流星直射紅心,宋麒涵大吃一驚:“陛下可真是進步神速,上次連靶子都摸不著。”

李漠向將沈甸甸的弓扔到宋麒涵手上:“那明日就不學了,朕這麽上進,怕他不喜。”

宋麒涵心中著實震驚,他已經知道了這個他是誰,當初皇帝要任自己為驃騎將軍,那人就百般不爽,對自己沒什麽好臉色,沒想到他竟挾天子以令諸侯到如此地步,皇帝在他一手遮天下無出頭之日,真當是可恨。

李漠向策馬前去,忽而調轉馬頭,對宋麒涵沈沈道:“宋愛卿,是朕連累了你,你本該是千古名將,馳騁沙場!”言畢他回頭奔騰而去,駛向被內侍們簇擁著的出口。

第二日早朝,宋麒涵和眾大臣涇渭分明的站了兩撥,一撥是別人,一撥是他自己,他孤傲而又嗤之以鼻的站著,和所有人都清清楚楚的劃分界限。

無論狄含說什麽,他都會嗆一句,不管嗆的對不對,總之是要嗆,將他從娘胎裏開始學到的知識一股腦搬出來,夾槍帶棒的諷刺狄含一手遮天,蔑視皇權。

宋麒涵的眼界及見識遠遠比不上其他同僚,對朝政之事的見解也是狗屁不通,胡攪蠻纏。朝堂之上第一次出現了即使昏君一言不發也能烏煙瘴氣的情況。

宋麒涵以一己之力與整個朝堂抗衡,一頓唇槍舌劍下來,居然氣勢不輸。

他心裏想的是:“我叫宋麒涵,我為皇帝帶鹽。”

李漠向沒什麽正形的坐著,手裏捏著葡萄一邊往嘴裏填,一邊全程看熱鬧,偶爾關心一下為什麽這次的葡萄這麽小之類的民生問題,已經由一個殺虐成性的暴君過渡到了爛泥扶不上墻的昏君。

一君一臣,混蛋的相得益彰。

爭論到最後,大家都很累了,皇帝大人總結發言:“各位愛卿言之有理,今年的中秋晚宴,一定要好好辦!”

鬼知道,究竟是哪一個環刺激到了皇帝,讓他在臨下朝的時候想到了該死的中秋晚宴。

下朝後,狄含破天荒的主動去見李漠向,一回到含露殿,他就將李漠向狠狠按倒椅子上,一臉怒氣:“就你還想辦中秋晚宴!”

李漠向笑道:“我怎麽知道這是不是我最後一個中秋晚宴。”

狄含的怒氣漸漸消弭,他冷聲道:“你說什麽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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